应该之魅:当文学成为一场精心设计的认知围猎
在当代文学的万神殿中,"应该小说"以其独特的姿态占据着一席暧昧不清的位置。《应该小说创作谈》《应该小说之魅》《应该小说指南》《应该小说解密》《应该小说之道》《应该小说世界》这一系列文本构成了一套完整的"应该"话语体系,它们不是简单的创作指南,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认知围猎——通过定义何为"应该",它们实际上在划定文学的疆界,规定思考的路径,最终塑造读者的心智结构。
"应该小说"这一概念本身就包含着强烈的规范性暗示。当我们在书架上看到《应该小说指南》或《应该小说之道》时,我们面对的不仅是一种文学分类,更是一套完整的价值判断系统。"应该"二字犹如文学法庭的法官之槌,在落下瞬间就已宣告了某些写作方式的合法性与另一些的非法性。这种规范性力量如此强大,以至于许多创作者在提笔之前,脑海中就已浮现出这些"应该"系列丛书建构的标准与框架,不自觉地开始自我审查与调整。
细读这些文本,我们会发现它们共同构建了一套关于小说创作的"真理体制"。《应该小说解密》揭示"成功小说"的秘密配方,《应该小说世界》描绘理想文学的版图,《应该小说创作谈》则提供通往这一理想国的具体路径。这些文本相互引证、彼此支撑,形成一个闭合的、自我验证的话语循环。在这个循环中,"好小说"的定义被反复确认和强化,最终成为不言自明的常识。法国哲学家福柯曾指出,真理不是被发现的,而是被权力生产的——"应该"系列正是文学场域中真理生产机制的完美体现。
这套话语体系最精妙之处在于其自我合法化的策略。通过将某些写作技巧和叙事模式包装成"经得起检验的成功法则","应该"系列实际上将历史偶然性转化为自然必然性。例如,《应该小说之魅》中分析的那些"迷人"元素,不过是特定历史时期、特定文化背景下被证明有效的叙事策略,却被呈现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永恒法则。这种自然化过程掩盖了文学标准背后的权力运作,使人们忘记了所谓的"应该"其实只是某一群人、某一时期的偏好与选择。
"应该"系列对文学创作的影响是深远而隐蔽的。它们不仅告诉作家"如何写",更潜移默化地定义了"写什么"和"为何写"。当一位小说家在构思新作时,如果他脑海中浮现的是《应该小说指南》中的情节结构图,那么他的想象力就已经被这些预设的框架所束缚。人物塑造、冲突设置、高潮安排——所有这些创作决策都在不知不觉中向"应该"靠拢。最终产生的作品可能技术完美,却丧失了文学最珍贵的野性与不可预测性。德国哲学家阿多诺曾警告文化工业对创造力的扼杀,而"应该"系列正是文学领域的文化工业标准制定者。
更为关键的是,"应该"系列通过定义文学的成功标准,实际上重新配置了文学场的权力结构。那些遵循"应该"法则的作家更容易获得出版机会、评论关注和读者认可,从而在文学场中占据有利位置;而那些偏离这些法则的作品则被边缘化,甚至被排除在"严肃文学"的讨论之外。这种象征权力的运作不仅影响个体的创作选择,更塑造了整个时代的文学风貌。我们看到的所谓"文学主流",很大程度上正是这套"应该"话语筛选后的结果。
面对"应该"系列的强势话语,创作者需要保持清醒的认识论警惕。真正的文学创造恰恰始于对那些"应该"的质疑与超越。法国作家普鲁斯特在《追忆似水年华》中打破了当时小说的一切常规,爱尔兰作家乔伊斯的《尤利西斯》彻底重构了叙事可能性,他们都没有遵循当时的"应该",却创造了真正的文学革命。这些例子提醒我们,文学的生命力恰恰存在于对规范的突破中,而非对法则的遵循里。
在当代文学日益体制化、专业化的背景下,"应该"系列代表了一种令人忧虑的趋势:文学正逐渐从自由表达变为标准化生产,从心灵探险变为技术操作。当我们在书店看到越来越多的"应该"类书籍时,或许应该反问:文学真的存在"应该"吗?那些最激动人心的作品,不正是诞生于作家对一切"应该"的漠视与反抗中吗?
或许,对抗"应该"霸权的最好方式,就是坚持文学的"不应该"——不应该被定义,不应该被规范,不应该被任何权威话语所限定。作家应该(如果这里还可以用这个词的话)听从内心的声音而非市场的手册,追随想象力的野马而非评论家的指南针。读者也应该以同样的怀疑精神对待一切宣称掌握文学真理的文本,包括这篇评论本身。
文学的魅力和力量,终究存在于那些无法被"应该"所框定的时刻——当人物突然活出自己的生命,当情节挣脱作者的掌控,当语言突破常规的表达。在这些不可预测、不可控制的瞬间,文学才真正实现了它的解放潜能。而一切试图将这些神秘过程系统化、标准化、规范化的努力,无论包装得多么精美,本质上都是对文学精神的背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