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福的门槛
我的女婿,姓张,单名一个"诚"字。初见他时,他站在我家门口,手里提着两盒茶叶,脸上堆着笑,那笑容里分明夹着几分勉强。我那时便想,这年轻人,怕是不惯于这般客套的。
女儿领他进门,他叫了一声"爸",声音不大不小,恰好能听见。我点点头,心里却盘算着:这小子,不知底细如何,能否配得上我家姑娘?
后来才知道,张诚这人,话不多,做事却极有分寸。每次来家,总不忘带些小物件,有时是一包新上市的龙井,有时是几本我喜欢的旧书。东西不贵,难得的是那份心意。我嘴上不说,心里却渐渐软了。
女儿婚后,小两口住在城东,离我这老宅有二十里路。张诚每周末必来,风雨无阻。来了也不闲着,修水管、换灯泡、收拾院子,样样都干。我坐在藤椅上看他忙活,心想:这小子,倒是个实在人。
去年冬天,我得了场肺炎,高烧不退。女儿在外地出差,张诚连夜赶来,背我去医院。我记得那夜雪很大,他把我裹在被子里,自己却只穿了件薄外套。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,他守了我三天三夜,眼窝都凹了下去。护士们都说:"老爷子,您这儿子真孝顺。"我没解释,心里却暖烘烘的。
病好后,我常邀他来家吃饭。他吃得不多,却总夸我做的菜好。有时我带他去公园下棋,他棋艺不精,却极有耐心,陪我消磨一个又一个下午。渐渐地,我发现自己的日子有了盼头,每到周末就盼着门铃响。
上个月,女儿告诉我他们要搬去南方。我听了,手里的茶杯差点摔在地上。张诚看出我的不安,当即说:"爸,我们在那边买了套大房子,给您留了间朝阳的卧室。您要是愿意,就跟我们一块过去。"
我犹豫了几天。这老宅住了大半辈子,街坊邻居都熟,真要离开,实在舍不得。可转念一想,女儿女婿一片孝心,我若固执己见,岂不伤了他们的心?
搬家那天,张诚忙前忙后,把我的书、茶具、藤椅都仔细打包。到了新家,他特意按老宅的格局布置了我的房间。晚上,我坐在新家的阳台上,看着陌生的街景,心里空落落的。张诚端来一杯热茶,说:"爸,这儿离菜市场近,明早我陪您去逛逛,认认路。"
第二天清晨,他果然早早等在门口。菜市场人声鼎沸,他一路搀着我,介绍这家肉新鲜,那家菜便宜。路过一个卖金鱼的摊子,我多看了两眼,下午他就提着鱼缸回来了。
如今在新家住了两个月,我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。张诚每天下班回来,总要到我屋里坐坐,说说工作上的事。女儿笑话他:"你现在跟爸比跟我还亲。"他听了只是笑,第二天照旧来陪我聊天。
前几日我七十大寿,张诚请了假,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。饭桌上,他举杯说:"爸,谢谢您把女儿交给我。"我喉头一哽,竟说不出话来。
夜深人静时,我常想:人生在世,所求不过儿女平安,家庭和睦。我何德何能,晚年得此佳婿?他待我,比亲生儿子还要周到几分。
幸福这东西,原不在于家财万贯,而在于有人真心把你放在心上。我的女婿张诚,用他的真诚与孝心,为我筑起了一道幸福的门槛。跨过这道门槛,便是温暖如春的人间四月天。